第(3/3)页 他又看向其他人,目光扫过一张张茫然的脸: “都该干什么干什么去。王家的,你去把‘春之席’要用的去皮柳条再揉搓一遍,要揉出光泽。李家的,你负责…” 爷爷沉稳的声音仿佛有魔力,重新给散了魂的工坊注入了主心骨。 虽然还有人小声嘀咕,但大家还是慢慢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岗位。 柳青走到爷爷身边,鼻子发酸。 爷爷没看她,只是专注地摆弄着手中的柳条,低声说: “记住今天。以后这种抉择还会很多。手艺人的脊梁,不是用钱能压弯的。” 他顿了顿,声音更低了,几乎只有柳青能听见: “你奶奶要是还在,也会这么选。” 柳青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,砸在手中的冬柳上,洇开一个小小的深色印记。 她知道,她赌上了很多,但她守住了更重要的东西,她拿起一根冬柳,开始按古法处理。 月光如水,柳青独自坐在院子里整理笔记。 过去几个月的经历在脑海中闪回:第一次拿起柳刀,第一个订单,第一次带队赶工...所有的焦虑、疲惫、兴奋,最终沉淀为手中的这本《新编柳辑要》。 她将现代设计理念与传统“节气柳”智慧结合,为每种技法添加了材料学解释和应用场景。 这不是对爷爷那套的背叛,而是一种对话——用新时代的语言讲述古老的智慧。 “青丫头” 柳青抬头,看见爷爷站在月光下,连续的劳作让老人的背有些弯。 “在写什么呢?” “一些想法..”她合上笔记本,“关于怎么让年轻人理解柳编之道。” 爷爷在她对面坐下,递过一杯茶,笑着说:“好啊!那先说给我听听。” 柳青翻开笔记,轻声读道:“柳编之道,首在知物。柳有四季,器有千用,需因材施用,不可强求...” 夜风拂过院角的柳树,沙沙作响,仿佛也在倾听。 爷爷的茶杯升起袅袅热气,在月光下如同一条银色的溪流,静静流淌在两代人之间。 冬至这天,按照柳编行当的老规矩,爷爷举行了“封刀礼”。 工坊正中摆着一张供桌,上面放着三样东西:一碗新米,一壶老酒,一根未经雕琢的柳木。 三十名学徒整齐地站在两侧,连一向嬉皮笑脸的周明都神色肃穆。 “柳编一行,冬至封刀,惊蛰开刃。” 爷爷的声音在静寂中格外清晰,“封的是刀,养的是心。” 他拿起那根柳木,从第一个学徒开始,在每人面前停顿片刻,然后用小刀在木上刻下一道纹样—— 给王婶的是龟背纹,象征坚韧;给周明的是流云纹,寓意灵动;给李嫂的是回字纹,代表耐心... 刻完最后一道,爷爷将柳木供在香案上,从怀中掏出三十把崭新的柳刀,一一分发给学徒们。每把刀的柄上都刻着与柳木对应的纹样。 “刀是匠人的胆。”爷爷的目光扫过每个人的脸,“记住,你们手上的活计,往后都带着清河柳编的名声。” 柳青站在角落,看着这庄严的一幕。她注意到爷爷今天特意穿了那件压箱底的藏青色中山装,领口别着一枚小小的柳叶形徽章——那是奶奶留下的唯一首饰。 --- 腊月的风像刀子一样刮过清河镇。柳青裹紧羽绒服,看着爷爷在院子里挑选最后一批柳条。这些柳条将被“杀青”—— 这是一种古老的冬季处理工艺。 “冬至后的柳条,糖分最低,最耐存放。” 爷爷用粗糙的手掌抚过柳条表面,“知道为什么要现在砍吗?” 柳青呼出一口白气:“因为天冷,虫子不产卵?” “只对一半。”爷爷拿起一根柳条对着光, “冬天的柳条知道自己要休息,把精华都藏进了心里。这时候砍下来,它能记住这份韧性。” 柳青若有所思。 回来之后,工坊从五个人发展到三十人,订单从零星几个涨到供不应求。 她像陀螺一样转个不停,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。或许柳条也懂这种疲惫? “今天开始窖藏。”爷爷指向后院新挖的地窖,“你负责记录每捆的位置和特性。” 地窖里潮湿阴冷,混合着泥土和柳条的气息。 爷爷按照某种秘而不宣的规律,将柳条分门别类地摆放:向阳坡的柳条靠东,临水边的柳条靠西,三年生的单独成捆... “记住,不同的柳条要不同的梦。”爷爷的声音在地窖里回荡,“明年开春,它们会告诉你想要变成什么。” 柳青突然明白,爷爷说的不仅是柳条。 第(3/3)页